侧记:父亲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小山村,那里是平江的最北端,闭塞而又偏僻,唯山川秀美,民风古朴,诗书传礼。父亲年幼时家庭极度贫困,是父亲发奋读书,从贫穷中闯出来,才为我们兄弟创造了一个幸福的摇篮,让我们家族逐步走向兴旺。但父亲对故乡特别眷念,我跟随他最久,耳濡目染,对父亲的故乡有一种特别的情怀。今特深情描绘父亲故乡的山山水水,瑾此聊表对父亲的思念。
父亲对于祖屋是很在意的,根深蒂固的情结,便是源于对祖屋的情怀。
从空中鸟瞰,祖屋是一个大型四合院,坐落在青山掩映绿水环绕里,门前一湾碧水蜿蜒流淌,两岸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河堤,四周错落着丹霞崖壁,从河边到屋前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冲积田原,祖辈一直在这里挥洒着辛勤的汗水,用朴实厚道繁衍生息。田原一年四季,随着种植的不同,色彩缤纷,美轮美奂。早春,每到油菜花开,祖屋象停泊在花海的彩船,美的如诗似画。夏夜,明月清风,荷叶田田,支把椅,端坐在祖屋门前惬意的听取蛙声一片。秋收时,金黄的稻穗覆盖着田原,有风拂过,好一幅喜看稻菽千重浪。冬雪轻笼,莽莽雪地银装素裹,映衬着祖屋的袅袅炊烟……
穿过古木参天的树荫河堤,沿着一条田间小径,蜿蜒来到祖屋前。转过白虎嘴,是祖屋前宽宽的地坪,水沟边依依杨柳飘拂着古老的发丝,半月形的池塘波光潋滟,壕堑上郁郁葱葱的苦诸树掩映着饱经沧桑的祖屋,一切都彰显建设者的匠心独具。抬头可见高挑的祖屋门头,四根十米高的石柱支撑起来,屋前形成宽阔的走廊,酷似现在的阳台,名曰斗口。斗口是礼仪的彰显处,乘凉和议事都是按长幼次序坐在斗口的长凳上,往常老人端坐在大门的边上,也是长凳的最高处,家族中有什么大事,都是在这里拍板。父亲是文化人,深得老人的器重,好多事情都交由他去主持办理。记忆中,祖屋每有红白喜事,父亲是最忙碌的,也是最权威的。端坐在议事厅,运筹帷幄指挥着对内对外事宜。碰上讲话,一向不拘言笑的他,成了滔滔不绝,文言袅袅的主持。
遇上节假日或是哪家来客,一到早晨,咕噜的磨豆腐声,吆喝声,切菜声,捶衣声,俨然一曲农家交响,让你感受到老家满满的好客之情。
一到年关,祖屋的热闹从小年二十四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五,按当地的习俗,二十四吃猪脑,二十五大除扫,二十六炒米泡,二十七杀猪叫,二十八豆腐佬,二十九柴满灶,年三十放鞭炮,到了正月,就全部是走亲访友,初一崽,初二郎(女婿),初三初四拜干娘,初五舅,初六姑,初七初八看姨娘,初九庙,初十僧,十一十二耍龙灯,十三十四访朋友,十五晚上闹花灯。忙完这些事,大家才回归各自岗位开始新一年的工作。这种节奏在孩子们心中是美好而甜蜜的。
每到夏天,漫长的暑假,让我有太多与祖屋亲近的机会,以致到开学,总是恋恋不舍。闭上眼睛,就想起了儿时的美妙。不必说天然的泳池—门前塘,不必说沁人心脾的凉水井,不必说水果众多的芳园里,也不必说物质丰富的周家陇……更不必说壕堑上的苦槠树,这些都是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游乐场。
最难将息的是祖屋的夜晚,受条件限制,祖屋整体都没有厕所,厕所都设在祖屋外,每家每户都拿一尿桶置于门角方便。每到夜深人静时,吧啦吧啦的撒尿声让人甚是难堪,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老坛酸菜味在你的鼻息萦萦绕绕,久久不散。让你整个晚上难以入睡。
印象中的祖屋是高大空旷的,可它的容量终究是有限的,由于受布局的束缚和人口递增的影响,原住户不断地外迁新建,到后来新建成了一种潮流,大家都往外发展,慢慢祖屋只剩下一个空壳,往日拥挤和喧嚣的场面不再。
随着父亲的过世,加上忙碌的原因,我回祖屋的次数逐渐减少,但内心却依旧有着深深的眷恋,
父亲过世后第二年,回老家再见到祖屋,它已只剩下残垣断壁,一派破败、十分颓废的样子,但它却坚强屹立,风骨犹存,让我有物质的凭吊。中间大约一年没回祖屋,当我再次见到他时,祖屋已经消失在一片绿色的稻田里,我再也找不到他的摸样啦,要是父亲还在,他一定伤心欲绝,而我善于接受新生事物,觉得老屋的废弃是新一代的开始。但回想起以往祖祖辈辈的悲欢离合,从此再也无法遇见,心底不免有些悲凉,再见了,祖屋。我深知,从此祖屋只在我梦里辉煌。
